“棺盖背部有划痕千道,血迹斑驳,或深或浅,或久或近。左角有乾泰八年九月字迹刻痕,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但可猜出三月一录,直至最后记载,乾泰十二年六月。此为微臣之所观所察,更有细者,容臣回京禀告。昭平四年三月初七,敬告圣安。”
山中不知岁月长,仍道凡间是前朝。
那棺椁之中呢?是否能够知道年号已变?他不知道。
顾弛不知道。他还是在用乾泰纪年。而乾泰十二年六月……是去年六月。洪汛略重,她在西北都听说各地水灾。
山穴坍塌,冲垮陵墓,撞散了棺椁上的铜狮。
放出那位死过两次的冤魂。
宣
榕怔怔地想:皇后当年补的第二刀,应当没有杀死了如舒公,是她自以为的人死断气。可是,可是——
即便顾弛一身绝技,能强撑致命刀伤,虚弱地在暗无天日的棺椁里,蛰伏三年。还能每三个月醒来一次,记下时日。
可这三年……他怎么捱过来的?无水无食,屏息静气。
是活人。像死人。
就说顾楠为何行止怪异,她哪里是听到传闻——
她分明是直接见到了父亲!
宣榕越想越肝胆俱裂,又敲了几次门。门内无人回应,她索性用刀门缝,往上一提,撬开落锁。
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她眉间蹙起,刚要转身。忽然听到细微的动静,自床榻下方传来,便紧握刀柄,轻手轻脚走进卧房,谨慎地半蹲下来。
只见榻下狭窄地带蜷缩了个缚住手脚的女子。十八九岁,腮边含泪,唇珠颤抖,鼻尖一颗小痣,正小幅度地磨蹭扭动,但像是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
宣榕:“你是谁……?”她忽然有了点印象,意识到什么:“闻小姐?”
女子疯狂地眨眼,以示肯定,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宣榕头皮发麻:“你在这里,那今日仪式上的新人是谁?!”她不会解穴,闻小姐无法回答她,急得满头大汗呜咽哽咽。
宣榕便道:“顾楠?若是的话,你眨眼即可。”
闻小姐眼皮快要眨出火光,她泫然欲泣,宣榕轻声安抚道:“别急,马上就有人来给你松绑。你受委屈了,对不住你。别怕、别怕,很快就没事了,待会你好好休息一番,再细说发生了何事。”
说罢,她转身快步出殿,走到后面,几乎用了跑,等见到容松和随侍,三言两语交代情况,又要翻身上马。却被容松一脸凝重地拉住:“郡主,你说什么?”
宣榕也快要崩溃了,情绪交织,在这一刻几近爆发:“我说老师没死!在终南山被压了三年!!!顾楠假扮闻家女,走过祭天大典,之后就要和舅母去护国寺告地,求五谷丰登,求子嗣兴旺——要出事!!!”
容松不知背后恩怨和弯弯绕绕,他震惊之余,收起嬉笑:“他若是关了三年,那他就不是如舒公。您该懂我的意思。”
顾弛以往做事,讲究光明磊落。可近来桩桩件件,却都能算得上阴谋诡计,与他向来推崇的阳谋并无半分相似。
这么一个顾弛,很危险。
宣榕沉默片刻:“我知道。”可她不能坐视不管,让如舒公再死第三次。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在于——他老人家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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