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长鞭,一一鞭在他身,刺得他头皮欲炸。
张寂僵然长立宫门前,缓缓垂下眼,看到了地上的一滴红。
那点红如红梅开在雪地上,呼之欲出的疑点纠缠着张寂。他看着那点红看了半天,才极慢地蹲下身,用手指捻住那抹红意,轻轻搓一搓——
血。
黑白交映的世间本不分明,这一瞬,黑与白的边际线变得模糊混沌,互相轮替遮掩——
除夕夜,金吾不禁,玉漏相催。
哪里都人头攒动,哪里都箫鼓频喧。
段枫留在宫中和枢密院那些老臣们套近乎,江鹭忍无可忍地离席,不骑马不登车,独自行于长街上。他从御道一径拐弯,绕了许多街许多巷。
东京夜实在明耀,火树银花长夜不灭,而江鹭走在其间,只觉头痛欲裂。
身体中的血液急速地在体内流窜,烫得他手指一直在颤抖,全部痛意又一径蔓延烧到太阳穴,让他头一抽一抽地痛。那痛意再顺着太阳穴流到眼睛里,每深入一分,他眼睛便红一分。
这种痛非身体,来自精神。这种痛意随着时辰流动不断加深,快要将他摧毁于其中。
周围声音那么多那么混乱,而到他这里,却是嗡鸣阵阵,什么也听不清。
江鹭耳边,不停地回放姜芜说的那句话:“因为,循循被我爹娘种了蛊,下了毒,活不了半年了。”
江鹭脑海,不断地重复春山山洞中,垂脸坐在他面前的姜循。她在秋雨中微微笑,钟灵毓秀,遍体芳华。他一径以为自己会让她万劫不复,可是原来她本就没有未来了?
他此时才明白姜循为何那般着急——
不是自毁,不是为了别人,是没有时间了。
她要在时间到来前,解决所有事。她和他本就没有对未来的承诺,他以为无论如何,二人至少能一起离开;姜循却以为,无论如何,死在东京也是归宿。
江鹭痛得快要走不下去。
灯烧如昼,满街明华,他躬下身,心脏喘不上气。
在他原本的想法中,叶白实在可恶,叶白不应强留姜循。他要拼尽全力带姜循离开。可是在他这样的设想中,江鹭并未为日后留下余地,并未完全想清楚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然而,走一步看一步,未尝不可。
然而,姜循却没有时间了。
精神上的刺痛快要摧毁江鹭,他摇摇晃晃地走不下去,却仍不肯屈服不肯认输。
他靠在巷子墙壁上,眼神空茫赤红,想着姜芜说的话未必是真的。他要再确认一下——
是的,姜循也许和姜芜并不是关系那样亲密的姐妹呢?姜循谎言成篇,说什么都张口就来,她对他没有一句实话,说不定她对姜芜也一样。
也许那二女只是虚假的姐妹情。
也许姜芜根本不了解姜循,或者姜芜在骗自己——
靠着这股执念,江鹭重新打起精神。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万事难以求其源,探其底。而知道一些细节,想朝深处查,便简单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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