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等等!”隋棠开口,原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这一夜慌乱,梦也荒唐骇人。
她不通谋略,摸不清蔺稷行径,如此情境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只一只手不知何时放回被中捂上了数日里一直隐隐作痛的胃上。心道纵是请医治病是好事,但她这病症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再者总不能似砧板鱼肉这般任人被人摆布。遂撑起脸色努力摆出两分公主的姿态来,“先不传医官。”
蔺稷瞧过她神色,也不反对,只颔首道,“那殿下再歇会,左右无事。”
“不睡了。”隋棠试探着,继续道,“先、先传膳。”
“饿了?”蔺稷有些讶异,早膳寻常都在辰时末,这会估计尚在备膳中,锅灶还是凉的。
当然饿,她自嫁来司空府,就没一日吃饱过。
隋棠腹诽,挑起细眉,两分愠色落在眼角。
转念又想,按着前后事宜,她还得谢谢他,给她能好好用膳的机会。不然她天天面对着一桌喷香热腾的膳食,能闻不能畅用,堪比酷刑。
她叹气又释然,纵是面容虚白,眼中无光,但眉宇间一派鲜活色,明亮生动。
外头的天色慢慢亮起,蔺稷目光落在她身上,想起前世。
前世,第一次见到隋棠是在朔康六年的三月,大婚足足七个月后。
原本他是可以早些回京的。彼时前岁腊月,他已经夺下了鹳流湖,逐卫泰败归冀州。但心中恼怒母亲给他应了那婚事,尤觉繁琐,遂借口公务繁忙,逗留在鹳流湖畔。直待将周遭地形、风物、人文都琢磨熟悉了,方在阳春碧云下,优哉游哉地打马回京。
毕竟是天家赐婚,高堂做主,前者还没撕破脸,后者乃母子情重,“忠孝”的绳索缚身,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妻子。
春日芳草萋萋,莺啼翠柳。妇人白绫覆眼,素裙黄衫逶地,倚坐在长廊下。入目是她的半幅身影,薄薄一片,嵌在满园姹紫嫣红的春色里。
很不合时宜。
侍女当是远远便瞧见了他,这会在她耳畔低语,她站起转身,身形不稳,面带局促。
“臣拜见公主。”他嘴角噙笑,话语轻飘,腰更是半点没有弯下,右手拢起折扇敲搭在左手掌心,闲闲站在阶下。
春风拂在两人中间。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位置,然妇人似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男人如迎风之岗,玉山挺拔。
隋棠撑出一抹笑意,“午膳备好了,司空大人用膳吗?”
蔺稷与她共膳,眉宇颦蹙。
虽说细嚼慢咽不错,高门深闺的女郎也多重礼仪,举止轻缓。但眼前妇人,用膳实在太慢了,粥是半口汤匙舀来,喂唇瓣小口抿入;菜肴只用软烂糜类,偶用鱼肉,皆作汤羹,却也少食,只抿在口边尝一点味道便罢。膳量少的尤似垂髫稚子,耗时却比常人多出一半时辰,费物又费人,且全程正襟危坐,搭着虚壳架子。
蔺稷从矫揉造作,想到奢靡作福。
最后忍不住嗤笑。
半点不似如今这般,自在大方。
“再给孤一盏。”隋棠用完第一次盛来的半盏清粥,转头对司膳道,“满些。”
“殿下,您还要用金果软烩的。”司膳好奇隋棠今日的食量,提醒她。
“就半个蒸苹果,还削皮去核,孤一会就用下了,不碍事。”隋棠催促司膳,还不忘吩咐一旁的侍女,“羊羹不必虑汤了,孤且连羹一起用,端过来便可。”
“殿下!”侍女看了蔺稷一眼,回道,“今日羊肉制的是酱溜羊肉里脊,乃大人常用的菜,不是羊肉羹。小厨房给您配的荤食是木耳鱼茸汤。鱼茸需现打,待婢子去传话,您稍候片刻。”
隋棠略带两分失望的哦了声,转而又道,“以后肉羹鱼茸果烩等,若膳房送来便罢,小厨房不必专门给孤做了,颇费功夫,又费食材。”
顿了顿,又补充道,“前些日子孤忧眼疾,无心饮食,难为你们了。”
司膳同掌事一行人,闻话皆含笑福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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