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将笠帽重重扣在头上。
一县三名农事官是标准配置,但凭栏县地小田也少,所以只配了两名,多招属于浪费人力,知县不肯。
两人碰头,略略交谈两句,便又快步朝田里走去。及至四通八达的田埂,他们错身踏上不同道路,嘴里却同时吆喝起来。
“割谷前先看谷根——”
“先看谷根——”
“看谷根——”
清亮的嗓音远远扩开,中气十足,让弯腰劳作的农民齐齐停下动作。
农事官虽是九品下官,却是满朝文武里少有的能直达天听的官职,何况他们平日兢兢业业,全无私心地帮着百姓耕种,一应农具、种子、肥料等东西也都是由他们统一低价收购、低价出售或租赁,可以说每个农户都受过他们的恩典。因此听到他们的“大喇叭”后,几乎所有人都暂停忙碌,就近拔出一把谷杆,查看底下的根系。
往南跑的农事官擦擦脸上的雨水,在南田边际停下,不顾田间湿泥,抬脚就跳了进去,双手各抓一支谷杆用力拔起,连泥带水地掀出两片网状根系。
淮河稻谷的根是细长的絮状,连片而长,虽然不过巴掌大,却长得密密麻麻,风都透不过,正常情况下为深黑色,黑得越干净,稻谷品质越佳。
下等稻谷黑如夜,中等稻谷黑如墨,上等稻谷黑如玉。
夜幕虽暗,却有杂质。墨水虽黑,却太冷沉。唯有墨玉色剔透纯净,可当上品。
下等稻谷是百姓口粮,数量最多,中上等稻谷能做军粮,数量较少,但每亩田都能稳定长出十到三十斤。
然而此刻呈现在农事官面前的谷根,却是浓稠的黑红色,网状根系有一半烂在了雨天的泥水里,在地下沤出腥涩怪味,让农事官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根怎么变成这种颜色了?”
“根都烂了,谷还能吃吗?”
附近的农民惊呼,四处回响着窃窃私语声,音量渐大,雨声也跟着变大,将其压抑成晦重濡湿的棉云。
农事官扔下谷根,沉着脸,从谷杆上揪下两颗谷粒放入口中,牙齿磨开谷皮,只咀嚼一下,苦涩腐烂的味道就在舌尖炸开,令他整张脸皱成一团。
他“呸呸”几声,吐干净谷粒,残存的苦味却仍在挑动他紧绷的神经。
他仰头看着阴沉的天,雨仍在下,而且越来越大。
这一幕只是缩影,整个淮河区域同一天都在发生相同的事。
十月十九,帝京又是阴天。
十月十六日开始,沈青池力排众议,在明面上动用了战时的加急驿站,与淮南淮北两地进行通讯。
实际上驿站只是幌子,用以掩护连雨年的织罗傀术。
织罗傀术日行千里,不拘材料,虽然是一次性术式,但一只足以担负一个来回的传讯任务,弄起来也不费什么事。
连雨年已经打了四天螺丝……不是,做了四天织罗傀儡,虽然算不上不眠不休,却也体会到流水线工人的麻木疲劳,脑神经都快僵化停摆了。
好在他的付出卓有成效,帝京与淮河区域的无缝对接,最大程度提高了朝廷的办事效率,并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在局势失控之前,沈青池便带着一朝廷的聪明人对症下药,制定出了好几套计划。
“丹先生,歇歇吧。”择青端上茶水,看着连雨年上下翻飞,却不如前几日灵巧的素白手指,不免有些心疼,“您昨儿手就抽筋过一次,陛下差点把安和殿掀了。”
连雨年甩甩半麻的手腕,拿起一张裁成桃花状的花笺:“没事,我再叠两个就去休息。陛下那边什么情况?”
“已经商讨到淮河决堤的部分了……”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可能成为现实,择青顿了顿,“多亏有您的织罗傀儡打通信路,若非如此,以帝京到淮河的距离,待您的提醒送达淮南淮北,今年的稻谷基本已经收完了,再找到端倪也晚了。”
收割完毕后,农事官们一般不会特意去看谷根情况,都是一把火连着谷杆烧成灰,再淋一些水,让它们烂在地里,为明年的春种沤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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