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觉身轻如燕啄落叶,形骸如坠云雾中,心神与飞鸟同游天地间,松涛竹浪不绝于耳,轻举飞升约炊许光阴,蓦然回神,脚踏实地,才知山上真有神仙,人间真有方术。
在太平山,十一境的那拳,好像撰写了一部无字拳谱。拳谱一分为二,一半在仙人遗蜕韩玉树身上,一半嵌在陈平安自身山河中。
先前在竹海茅屋酣睡,陈平安其实就一直在潜心钻研拳谱,招式、气势、神意,层层递进,从拳理到拳法,无一遗漏,大受裨益。
武道十境不愧是止境,气盛、归真和神到三层楼之间的悬殊有如之前的境界之差。所以十一境的半拳就能让十境气盛的陈平安只能招架,而毫无还手之力。
陈平安收起一粒心神,又恰似一场远游归乡,缓缓退出人身脉络的万里山河,以心声说道:“醒了?”
崔东山坐起身,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伸了个大懒腰:“大师姐还在睡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陈平安点头轻声道:“她心弦紧绷太久了,先前乘船过河的时候倒是大睡了一场,可时间太短,还是远远不够。”
崔东山侧身而躺:“先生,此次回归宝瓶洲途中,还有将来下宗选址桐叶洲,糟心事不会少的。”
“我占道理就是了。”陈平安抬起一只脚,悄然落地,缓缓道,“世道大抵还是那么个世道,讲理容易让人厌烦。学剑练拳所为何事?自然是为了让人更有耐心。从一个字都不愿意听,变成拗着性子愿意听几句;从原本的只愿意听几句牢骚,变成愿意从头到尾听完。”
崔东山欲言又止。
陈平安笑道:“亲疏有别,人之常情,在所难免,我会把握好分寸。”
他站起身,开始六步走桩,出拳动作极慢,看得崔东山又有些睡意。
“我不是担心这个。”崔东山摇摇头,有些灰心丧气,“老王八蛋丧心病狂,将我软禁在齐渎祠庙里边好多年了,我费尽心思都脱困不得,直到去年末才从担任庙祝的林守一那边得到一道敕令,准许我离开祠庙。等我露面,才发现那老王八蛋心狠手辣得一塌糊涂,连我都坑,所以如今我其实除了境界,什么都没剩下了,大骊朝廷好像根本就没有崔东山这么一号人物出现过,我失去了大骊王朝所有明里暗里的身份。老王八蛋是故意让我在收官阶段从一洲形势的局内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又从半个落魄山局外人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局内人。先生,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
陈平安摇头说道:“是为你好,也是为落魄山好。不然看似事事占据先手优势,实则与大骊处处牵扯不清,反而不清爽。到时候我与大骊讲道理,大骊与我谈香火情;我与大骊谈是非,大骊与我说大局……那才麻烦。”
崔东山无奈道:“道理我懂,来见先生之前,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当先生说到那个万瑶宗的韩玉树,我就又开始提心吊胆了。能够让一位仙人不惜拼了祖宗基业不管也要决意与先生分出个生死,以此换取功劳,说明什么?说明韩玉树身后最少站着一两位飞升境大修士,怕就怕连中土文庙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我可以断定,前些年老王八蛋分明是对此有所察觉的,却故意不与我说半句。”
“没事,这笔旧账有得算,慢慢来,我们一点一点抽丝剥茧,不用着急。撼大摧坚,徐徐图之,就当是一场凶险万分的解谜好了。我之所以一直故意放着清风城和正阳山不动,就是担心打草惊蛇,不然在最后一次远游前,按照当时落魄山的家底,我其实已经有信心跟清风城掰手腕了。”
陈平安随心所欲地停下才走了一半的桩,坐回小竹椅,抬起手掌,五指指肚相互轻叩,微笑道:“从我和刘羡阳的本命瓷,到正阳山和清风城的真正幕后主使,再到此次与韩玉树的狭路相逢,极有可能还要加上剑气长城的那场十三之战,都会是某一条脉络上分出来的大小恩怨,同源不同流罢了。刚开始那会儿,他们肯定不是刻意针对我,一个骊珠洞天的泥瓶巷孤儿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看重。但是等我当上了隐官,又活着返回浩然天下,就由不得他们不在乎了。”
崔东山神色古怪,探头探脑望向裴钱,好像是希望大师姐来捅马蜂窝。
陈平安疑惑道:“怎么,刘羡阳已经跟清风城、正阳山铆上了?”
崔东山摇摇头,然后怯生生道:“是老厨子把整座狐国都给搬到了莲藕福地。”
陈平安愣了半天,哭笑不得,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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